后疫情时代的“退潮”，正在深刻重塑曾经风光无限的疫苗巨头们。2025年7月末，全球mRNA技术的领军者Moderna宣布了一项震动业界的决定：全球裁员10%，目标是在年底前将员工规模缩减至5000人以下。这不仅是近600名员工的职业转折点，更是Moderna乃至整个疫苗行业在新冠红利消退后，直面严峻现实的标志性事件。

一、15 亿美金 “瘦身” 计划

在 2025 年第二季度，Moderna的财务状况面临着巨大挑战。财报数据显示，该季度公司总营收仅为 1.42 亿美元，与去年同期相比大幅下降了 41% ，这一数据无疑给公司敲响了警钟。其中，曾为公司带来巨额收入的新冠疫苗Spikevax，本季度销售额为 1.14 亿美元，同比下降38%，虽说仍是营收的主要来源，但下滑趋势明显，难以再现疫情时期的辉煌。而备受期待的 RSV 疫苗 mRESVIA，销售额 “可忽略不计”，与预期相差甚远，未能成为公司新的营收增长点。从利润方面来看，Moderna 在 Q2 净亏损8.25 亿美元，尽管与 2024 年同期相比有所改善，亏损幅度收窄，但整体的财务压力依然沉重，这对公司的持续发展构成了严峻考验。

基于当前的销售情况以及英国疫苗订单交付推迟至 2026 年 Q1 这一不利因素，Moderna 不得不下调 2025 年全年营收预期。公司将营收区间从原本的 15 - 25 亿美元，调整为 15 - 22 亿美元，高端削减了 3 亿美元。这一调整不仅反映了公司对当下市场环境的谨慎判断，也显示出外部因素对其业务的显著影响，订单交付的延迟打乱了公司的营收计划，使得公司在财务规划上需要做出更为保守的安排。

为了应对财务困境，Moderna 制定了到 2027 年削减 15 亿美元年度运营费用的计划，而裁员 10% 正是这一计划的关键环节。在此之前，公司已经尝试通过缩减研发规模、重新谈判供应商协议、降低制造成本等多种措施来控制成本，但 CEO 斯蒂芬・班塞尔（Stéphane Bancel）表示，这些努力 “仍不足以匹配业务现实”。这表明公司面临的财务压力十分紧迫，常规的成本控制手段已无法满足需求，必须采取更为激进的措施，裁员成为了公司降低运营成本、适应业务变化的无奈之举。

在运营支出优化方面，Moderna 也取得了一定进展。2025 年按照通用会计准则（GAAP）计算的运营费用预期将降低 4 亿美元，至 59 - 61 亿美元，这显示出公司在成本控制上的决心和成效。Q2 研发费用同比下降 43%，降至 7亿美元，反映出公司对研发项目进行了更为严格的筛选和管理，集中资源投入到更具潜力的项目中。尽管公司在营收和利润上面临困境，但截至 Q2 末，其现金储备仍较为充足，现金余额达到 75 亿美元，预计年末将维持在 60 亿美元左右。这为公司在进行战略调整和业务转型期间提供了一定的资金保障，使其有时间和资源去探索新的发展方向，寻找新的营收增长点。

二、后疫情寒潮

Moderna 此次裁员，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是后疫情时代复杂的市场环境和政策变动，这些因素相互交织，给公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。

新冠疫情的消退，使得新冠疫苗的需求急剧萎缩，这是 Moderna 面临困境的根本原因 。疫情期间，新冠疫苗市场呈现爆发式增长，Moderna 凭借其新冠疫苗Spikevax 获得了巨额收入，成为行业内的明星企业。但随着全球疫情防控形势的好转，疫苗接种率逐渐饱和，市场对新冠疫苗的需求迅速减少。与疫情高峰期相比，如今的新冠疫苗市场规模大幅缩水，Moderna 的 Spikevax 销售额也随之持续下滑，难以维持公司以往的高增长态势，这对公司的营收和利润产生了严重的冲击。

在新冠疫苗市场逐渐萎缩的同时，Moderna 寄予厚望的 RSV 疫苗在新战场也遭遇了挫折。RSV 疫苗市场竞争异常激烈，辉瑞和 GSK 凭借其先发优势，已在市场中占据主导地位 。辉瑞的 Abrysvo 和 GSK 的 Arexvy 在上市后迅速获得了市场认可，积累了大量的用户和市场份额。Moderna 的 RSV 疫苗mRESVIA 上市时间相对较晚，在市场推广过程中面临着巨大的竞争压力。其销售额 “可忽略不计”，与预期相差甚远，未能在这个新市场中取得突破，成为公司新的业绩增长点，这无疑给Moderna 的业务拓展带来了沉重打击。

除了市场竞争的压力，政策风向的转变也对 Moderna 的业务产生了重大影响。美国 FDA 收紧了新冠疫苗审批框架，缩小了适用人群范围 。这一政策调整使得 Moderna的新冠疫苗市场进一步受限，原本可能接种疫苗的人群因政策变化而失去了接种资格，疫苗的潜在市场需求减少。这不仅直接影响了公司新冠疫苗的销售，也对公司的研发和生产计划产生了连锁反应，公司需要重新评估市场需求，调整研发方向和生产规模。

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还终止了与 Moderna 合作开发禽流感 mRNA 疫苗的合同 。这一合同的终止，使得 Moderna 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业务合作机会和潜在的收入来源。在研发过程中，公司可能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、物力和财力，合同的突然终止不仅导致这些投入无法得到预期的回报，还打乱了公司的研发布局和业务规划，对公司的发展产生了不利影响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Moderna 所面临的这些困境并非个例。在同一天，默沙东宣布全球裁员 8%，约 6,000 人受到影响，主要原因是 HPV 疫苗在华销售暴跌 55% 以及核心药物 Keytruda 专利到期压力 。这表明后疫情时代，医药巨头们普遍面临着市场环境变化、产品销售下滑、专利到期等多重挑战，都在积极寻求转型和变革。整个医药行业都在经历深刻的调整和变革，Moderna 的裁员只是这一行业趋势的一个缩影，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新的发展方向，实现可持续发展，是所有医药企业都需要面对的问题。

三、断腕求生

Moderna 此次大规模裁员，并非简单的成本削减举措，而是其在复杂市场环境下进行战略转型的关键一步，标志着公司发展方向的重大调整。公司将战略核心聚焦于非季节性产品线，这一转变旨在减少对易受季节和疫情波动影响的呼吸道疫苗的依赖，构建更为稳定、可持续的业务结构。

在资源分配上，Moderna 向肿瘤学、罕见病、潜伏病毒等领域大力倾斜 。肿瘤学领域被视为公司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，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研发。其中，与默沙东合作的个性化肿瘤疫苗 mRNA - 4157 备受瞩目，该疫苗针对黑色素瘤，目前已完成 III 期入组 。黑色素瘤是一种恶性程度较高的皮肤肿瘤，对现有治疗手段存在一定的局限性，mRNA - 4157 的研发为黑色素瘤患者带来了新的希望。其原理是通过编码肿瘤细胞中因基因突变产生的肿瘤新抗原，这些新抗原可被 T 细胞识别，从而激活免疫系统来攻击肿瘤细胞，与免疫检查点抑制剂具有潜在协同作用。在前期的临床试验中，mRNA - 4157 联合 K 药显示出良好的疗效，将患者的复发或死亡风险降低了 49%，远处转移或死亡风险降低了 62%，2.5 年无复发生存率达到 74.8%，这一数据令人鼓舞，也使得该项目成为 Moderna 在肿瘤领域布局的核心项目，承载着公司未来在肿瘤治疗市场取得突破的厚望。

针对罕见病领域，Moderna 也在积极布局，研发针对丙酸血症（PA）和甲基丙二酸血症（MMA）等罕见病的疗法 。丙酸血症和甲基丙二酸血症是一类遗传代谢性疾病，患者数量相对较少，但病情严重，目前的治疗选择有限，患者面临着巨大的痛苦和健康风险。Moderna 的研发为这些罕见病患者带来了新的治疗希望，有望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和预后。公司预计将在未来把相关项目推进到注册研究阶段，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投入，体现了公司在罕见病领域深耕的决心。

在潜伏病毒领域，Moderna 的CMV 疫苗（mRNA - 1647）研发也取得了重要进展 。巨细胞病毒（CMV）感染在人群中较为普遍，大多数免疫功能正常的人感染后可能没有明显症状，但对于免疫功能低下的人群，如艾滋病患者、器官移植受者以及胎儿和新生儿等，CMV 感染可能导致严重的疾病，如肺炎、肝炎、视网膜炎等，甚至危及生命。Moderna 的 CMV 疫苗 mRNA - 1647 包含有 6 段 mRNA 序列，包括 5 段编码五聚体复合物的 mRNA 和 1 段编码 gB 抗原的 mRNA，III 期试验最终分析将于2025 年末完成 。如果该疫苗能够成功获批上市，将为预防 CMV 感染提供有力的工具，填补市场空白，具有巨大的市场潜力和社会价值。

在产品获批方面，2025 年Moderna 已取得了一些成果 。公司获得了 FDA 三项批准，包括 Spikevax 扩展至 6 个月 - 11 岁儿童，这扩大了新冠疫苗 Spikevax 的适用人群，使得更多的儿童能够接种该疫苗，获得对新冠病毒的免疫力；新一代新冠疫苗 mNEXSPIKE 用于 65 岁以上及高风险人群，mNEXSPIKE 在剂量和储存条件上有显著改进，剂量仅为 Spikevax 的五分之一，储存条件更为宽松，在 2°C 至 8°C 下可保存长达 90天，是 Spikevax 的 1.5 倍，在 8°C 至 25°C 下的保存时间更是 Spikevax 的两倍，这些改进将有助于提高疫苗的可及性和使用便利性；RSV 疫苗 mRESVIA 扩展至 18 - 59 岁人群，进一步扩大了 RSV 疫苗的市场覆盖范围，满足了更多年龄段人群对 RSV 疫苗的需求。

Moderna 还预计未来三年内可能新增 8 款获批产品 ，这显示出公司丰富的研发管线和强大的研发实力。这些潜在获批产品涵盖了多个领域，将进一步丰富公司的产品组合，为公司的业绩增长提供新的动力。公司在研的流感疫苗、诺如病毒疫苗等项目都在有序推进，有望在未来取得突破，为公司开辟新的市场空间，实现多元化发展。

四、市场信心与未来赌注

Moderna 裁员的消息一经公布，便在资本市场引起了轩然大波，股价成为了市场情绪最直接的反映。在盘前交易中，其股价跌幅就超过了 6% ，这一数据直观地展现出投资者对公司未来前景的担忧。这种担忧并非毫无根据，从更长远的时间跨度来看，Moderna 的股价表现十分惨淡。在 2025 年内，其股价累计下跌了 24%，过去 12 个月更是暴跌74% ，市值大幅缩水，曾经的辉煌已逐渐远去，公司在资本市场上面临着巨大的压力，投资者的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。

不过，在一片悲观的氛围中，也存在一些值得关注的积极因素。在第二季度，Moderna 的亏损低于预期，每股实际亏损为\(2.13，而市场预期的亏损则高达\)2.97 。这一差异表明公司在成本控制和业务运营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效，实际的财务状况并没有市场预期的那么糟糕。公司此前采取的一系列成本控制措施，包括此次大规模裁员，也开始初显成效。这些积极因素为公司在困境中带来了一丝曙光，让投资者看到了公司改善财务状况的决心和能力，也成为了市场关注的焦点，给市场带来了一些希望。

然而，不可忽视的是，Moderna 在实现盈亏平衡的道路上依然面临着诸多挑战。公司原本计划在 2026 年实现盈亏平衡，但由于当前的业务困境和市场环境的变化，这一目标不得不被推迟至2028 年 。这一调整反映出公司面临的财务压力之严峻，也意味着公司需要在未来更长的时间内努力改善经营状况，寻找新的营收增长点，以实现收支平衡和可持续发展。

对于 Moderna 的长期成功而言，肿瘤管线的突破至关重要 。以 mRNA - 4157 为代表的肿瘤疫苗项目，承载着公司在肿瘤治疗领域取得突破的希望。如果这些项目能够在临床试验中取得理想的结果，成功实现商业化，并获得市场的广泛认可，将为公司带来新的营收来源，改变公司目前过度依赖呼吸道疫苗的局面，提升公司的盈利能力和市场竞争力。肿瘤管线的成功也将进一步验证 mRNA 技术在肿瘤治疗领域的有效性和潜力，为公司未来的研发和业务拓展奠定坚实的基础。

mRNA 技术平台的扩展能力也是决定公司未来发展的关键因素 。Moderna 需要证明 mRNA 技术不仅能够在新冠疫苗领域取得成功，还能够有效应用到肿瘤、罕见病等更广阔的领域。只有不断拓展 mRNA 技术的应用范围，开发出更多有效的产品，公司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，实现可持续发展。这需要公司持续投入研发资源，加强技术创新和人才培养，不断探索 mRNA 技术的新应用和新突破。

此次裁员是 Moderna 从 “疫情暴发户” 向多元化生物技术公司艰难转型的关键一步 。公司在疫情期间凭借新冠疫苗获得了巨额收入，但随着疫情的消退，这种依赖单一产品的商业模式面临着巨大的挑战。裁员是公司调整业务结构、控制成本、适应市场变化的重要举措，也是公司向多元化发展的必然选择。公司未来的成败将系于其研发管线的临床和商业表现，只有在新的领域取得突破，实现产品的多元化和商业化，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实现转型和发展，重塑公司的辉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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